第1629章 驭人驭心(一)

        邢思喆拳砸掌心,恍悟答道:“明白!楚兄的意思是,你真正想要的,是在一个充满成长机会的环境中,脚踏实地的学习与实践!”

        “如此才是真正的细水长流,如此也才可以真正的细水长流,”我答得是邢思喆,眼睛看着的,却是柳眉微蹙陷入沉思的郑雨秋和似是从始至终对我们的谈话内容都表现出一副毫无兴趣的模样的人形监控录像机陈若雅——或掺杂自己的主观理解,又或完全客观的转述,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我说了什么,邢思喆又是作何反应,醒酒后的冉亦白都会知道的到如同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般的,对于我之所图,冉亦白信或不信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让她知道,邢思喆肯定是会深信不疑的,这样一来,那小妞儿心下就算再怎么恼我为萧家算计了她,再怎么怀疑我在萧氏捞一份以“奋发图强”为目标或者说是借口的闲职的目的,其实是预防脾气暴躁、傲慢任性、狂妄自大的她多半会迁怒萧家的可能,她也必然明白,我真的极尽所能的保护她的颜面,给她留足了台阶下了,至少我已经很努力的不想明言挑破我的这种忧虑,故而有理有据的想要让她也和邢思喆一样相信我的目的的纯粹性了,“时运这东西并不常有,实力才是永恒的硬道理,吃运气,是吃不了一辈子的,可是将难得的一次运气,最大化的利用并转化为自身硬实力,却注定可以受益一生,所以邢兄不用说的那么婉转,我的确没有那么耿直高尚,我想要脚踏实地的学习和实践不假,但我更想要的,还是那个你嘴里说的是“充满成长机会”,心里想的则是“不存在任何竞争、埋没和打压可能性的”成长环境,所以你应该想明白了吧?倘若事后的发展,一切都如你我所愿,那么将来我得到的,至少也是今天你能够给我的。而即便事与愿违,你极力说服我深信不疑的这次时运,其实就是一场貌似赢面很大却注定只会输光所有筹码的赌博……呵呵,我就更没必要斤斤计较我现在这一手牌究竟能从你身上赢到多少了,现在得到的越多,将来失去的时候,那种痛苦与不甘,也就越折磨人,不是吗?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何况我这人,天生又是个极致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呢,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习惯了先做最坏的打算啊,所以说,就算我能让苏逐流答应与你和解,就算我能让他苏狂爷吃再多的哑巴亏,又如何?我便比他本事大,背景硬了吗?呵,他只会更坚定的想要踩死我才是绝对的吧?我赢得了一时,还能赢得了他一世?更别提树大招风了,就凭哥们在北天捅出来的篓子惹出来的祸,真有飞黄腾达之日,也得不到几份祝福,反而只会招致更多的人想要毁了我碾死我啊,若没有真本事硬实力,我运气再好,又焉能逆天,守住我那一份家业?”

        邢思喆多聪明的人啊?

        就算不是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因一直站在他自己的立场想问题,真的换位思考,也必然是一点就透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更何况,因为许恒的案子,我已然得罪了太多的人,见不得我好的,又哪里会只是一个苏逐流呢?

        我肯老老实实当个平凡的小白领,这些人或许还有可能当我是个怀揣侠客梦费力不讨好的天真大傻瓜,不屑与我这个活着的笑话过多计较,可如果我印证了好人有好报的真理,怕是连那些没有被许恒一案波及到坏蛋们都会瞧着我碍眼了吧?

        所以,邢思喆刚才哪怕真的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现在也一定是彻底释然了,为什么我那么“自信”的断言,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有独立执掌一家公司的能力——我需要的,不单单是一个学习与积累的过程,我更需要的,是一个低调过渡的过程,别说我对他送我的公司没兴趣,便有兴趣,我也知道得意忘形的结果,多半是用不着苏逐流对付我,众矢之的的我就已然被无数明枪暗箭射成了筛子。

        邢思喆对此深表认同,然而表情中仍有几分不以为然,道:“但楚兄既然说了当时运出现便应该最大化的利用,就更没道理只提这么低的要求了吧?楚兄不要拿感情投资说事儿,老话说的好,亲是亲,财是财,亲兄弟尚明算账,何况你我本就言明了这是一笔买卖交易啊?楚兄不屑狮子大张口,我已然是承了你的人情,你实在没必要再让我占这么大的便宜了啊,站在你的角度,觉得是要求邢某给了你一个如何如何好的环境,可楚兄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自知吗?自从有了你想要离开风畅的传言之后,单单北天,迫不及待想要为你提供这般环境的人,便多得数都数不过来,然而你对我提出的要求,甚至还远不及那些人可以给予你的待遇……”

        万万不要觉得邢思喆是被我的人格品性给感动了,故于心不忍的非要多塞我些好处才觉得踏实——丫既然提醒我这是一笔交易,便证明他没忘了他是个商人,而一个合格的商人,讨价还价的目的,永远都只可能是为了自己多占便宜少吃亏,所以,这厮其实是终于开了窍,已然意识到,我要的越少,赚他的就越多,而他赚的越多,欠我的也就越多。

        他赚的是钱,我赚的是人情,钱有价,人情却无价,因此我越是重感情轻钱财,钱就变得越不值钱,人情呢,也就变得越贵,越还不起。

        而这份还不起的人情,才是我从邢思喆身上榨取到的最大的财富,即使他不会因为欠我的人情越多便越是感激我、敬畏我,也势必会为此在今后的相处中,更加的忍让我、忌惮我——这既是我将来驾驭他的根本倚仗,亦是帮助我在成长过程中建立自信之基础,这个基础,既是心理层面上的主导优势,同时也是人格层面上的俯视资本。

        最大程度的淡化了利害方面的制约,也是最大程度的保障了,邢思喆面对我时的这种心理上的弱势、人格上的自卑,只会因苏逐流对我的无可奈何而几何倍增长,却不会因苏逐流对我的碾压而有所损伤,无论那是出于他的骄傲还是愧疚——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我斗不过苏逐流,就算我和三小姐闹崩了关系,邢思喆也不可能拉的下脸,做出背信弃义乃至任何有损萧家利益的事,且,他只会更加的尽心尽力。

        如果说,苏逐流之于邢思喆,就如同一面难以逾越的高墙,那么我现在所做的,所谋求的,就是将我的起跑线,划在邢思喆这堵被推倒的墙上面,我要让他从一开始就注定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阻挡在我前面抑或凌驾于我之上的存在——我不需要阶段性质的形式化尊重,我想要的,是无论真情假意,将来他都不可能或者没办法失去对我的尊重!

        正所谓,驭人之道,在于驭心。

        我欲驾驭邢思喆,单单给予他最想要的东西还不够,我还要让他永远都没办法将欠了我的东西还给我。

        “邢兄就不要再客气了,一来呢,萧氏的除旧立新,我全指望着你了,二者,我另请了他人,无论是对你人品能力的信任有所保留,抑或单纯的追求高效与保障,都不能掩盖的事实是,我为了自己的私心和目的,将一块可以让给你一个人吃的蛋糕,分成了三份。而且你想想,我如果收了你更多好处,那两位朋友会怎么想?是不是也要对我意思意思?又或者,你与苏逐流有恩怨,他们俩却没有,凭白为你担了迁怒之险,你是不是也得给他们意思意思?结果能不能让大家都满意尚在其次,一上来就把事情的性质和彼此的关系整的如此复杂,未免本末倒置了吧?”